&ep;&ep;我实在难以形容自己听见这个消息时的心情。

&ep;&ep;这所学校里的“指导员”和“老师”没有半毛钱关系,这个职位普遍由学生担当,而我的“指导员”,就是我将要转进的那个班级的班长。

&ep;&ep;他负责孤立我,打着“日常生活互帮互助”的旗号干着破坏学生内部团结的勾当,禁止我和别人说话,也禁止别人和我说话,每天像个背后灵一样阴魂不散。

&ep;&ep;最可笑的是,关于“指导员”的规定居然还被写在了教学楼大厅的校规里,白纸黑字数十条,明目张胆地触犯新纪元后定下自由法规。

&ep;&ep;简直荒谬。

&ep;&ep;然而我无法拒绝,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,从我进入这所学校开始,我就丧失了“自由”的权利。

&ep;&ep;我所面临的孤立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被【关起来】或者【拒绝交谈】,它更加彻底一些,干脆利落地切断了我与指导员之外的其他人,产生接触的可能性。

&ep;&ep;我的同学们恪尽职守地完成着校规上的指标,他们“看不见”我的身影,也“听不见”我的声音。我就像个漂浮在走廊里的幽灵,而我的指导员是这所学校里唯一的通灵师。

&ep;&ep;所有待在我身边的人都会移开视线,所有向我走过来的人都会不自觉地绕道。我讨厌这种排外,甚至每当有人正面走过来的时候,我会想打断他们的鼻梁。

&ep;&ep;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愈发焦躁的情绪,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愈发膨胀的反抗欲。我开始幻想着自己拎着刀捅伤了身边的同学,幻想着自己能将身后的人绊倒,看着他在众人的尖叫声中摔下楼梯。

&ep;&ep;我开始幻想着,指导员的视线能一直停留在我身上。

&ep;&ep;这种状态很不好。

&ep;&ep;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他产生了严重的依赖,这种依赖就像是火灾后的野草,伴随着孤立天数的增加不断疯长。

&ep;&ep;然而我控制不住。

&ep;&ep;我开始不断地找话题和他聊天,不断地强制他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。我渐渐发现自己几乎是靠着他的眼神过活,一旦他移开视线,我就会像个发狂的狮子一样焦躁不安。

&ep;&ep;我控制不住。

&ep;&ep;我试图改变这种现状,试图通过引起别人的注意力来分散自己的关注点。

&ep;&ep;我会在上课途中故意掀翻桌子,会在天黑后用红颜料涂满整块黑板,会偷走同学的课本泡进卫生间的小便池,仿佛这样就能让别人多看我一眼。然而毫无成效,老师们甚至会在布满红颜料的黑板上写板书,就好像没有人能看见我的恶作剧,也没有人能看见我。

&ep;&ep;我就像不存在一样。

&ep;&ep;于是我故意打碎了走廊尽头的窗户,用尖锐的玻璃砸向身边的人。人群悄无声息地四散开来,没有人高声惊呼,甚至没有人回头看我一眼。

&ep;&ep;我站在走廊上,握住玻璃的那只手被割得鲜血淋漓,掌心的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,看上去就像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。

&ep;&ep;上课铃响了。

&ep;&ep;在我行凶的十几秒里,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止我砸碎窗户,也没有一个人因为我发出的声音停下来。他们就像一道道设置好的程序,而我不存在于任何一个运行节点,我是多余的、无意义的、根本不存在的,我就像是已经死了,或者从来没存活过。

&ep;&ep;我的“同学们”嬉笑着从我身边路过,回到教室里听着老师念起冗长的课文。他们就好像看不见我,我还没有墙角的垃圾桶起眼。

&ep;&ep;“我所处的环境真的是“现实世界”吗?我会不会进入到什么虚拟游戏里了?”

&ep;&ep;我突然产生了这样的疑问。

&ep;&ep;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机械的上课铃声,我意识到指导员站在我身前,用微凉的手指握住了我的手腕。他拉着我走过一个个吵闹的教室,我们就像两个透明人,亦或是两个不属于这个维度的异类。

&ep;&ep;他是唯一一个,能“看见”我的人。

&ep;&ep;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,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,有个细小的声音不停地在我耳边回旋,嗡嗡作响,就像数据不稳定的广播电台。

&ep;&ep;我被指导员带进了校医院。

&ep;&ep;年轻的实习医生一言不发地给我包扎伤口,消毒水和镊子在我皮开肉绽的手心里来回作妖,我突然觉得委屈,这种奇怪的情绪在我的胸腔里翻滚发酵,并在在指导员松开我手腕的那个瞬间,炸得我猝不及防。

&ep;&ep;占有欲犹如野草般疯长,我终于听清了耳畔那个吵闹的声音,它带着孩子的声音特有的尖细,声嘶力竭地尖叫着。

&ep;&ep;“你不可以离开我!你不可以离开我!!!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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