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方的人渐行渐远,没有注意他们的动静,两人便眼瞪眼地站着。

他比她高出许多,谢渺勉强他的鼻尖,此时说话得仰着头,“说吧。”

周念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原本要说清心庵之事,不知怎的,出口便成:“你当真认清事实,不再痴心妄想崔二?”

他是有什么『毛』病,都两世,每次见她都逮着崔慕礼的事说个没完?他这样心崔慕礼,究竟是出于兄弟之,还是……

谢渺脑中浮现一个猜想,脸『色』变得怪异至极,欲言又止地盯着他。

难怪前世他近三十还不肯成婚,没传出香艳韵事,原来他对崔慕礼……

“周三公,你和表哥……不可能的。”出于同,谢渺心地劝道。甭管他抱着何等心思,崔慕礼却实实在在地喜欢女人。与其泥足深陷,不如咬咬牙,挥刀斩尽『乱』麻。

周念南甚是敏锐,见她又是恍然大悟又是悲悯同地看着己,立刻意识她『乱』七八糟的想法,当下气急败坏地道:“天下雪,你脑里下雨吗!要不要我替你晃『荡』晃『荡』,将里面的水都倒出来!”

说着便要动手扯她耳朵,谢渺忙捂紧兜帽,往后连退几步,眼中怀疑不减,“你真不是?”

周念南冷笑一声,“你要不要亲验验?”

他松松手腕,迈步便要捉她。谢渺拧身跑开,提醒他:“周三公,动手动脚,有辱斯文,非君也。”

周念南恨得牙痒痒,“你都怀疑我是那什么……我还当君?没将你打一顿板都是大慈悲。”

他越生气,谢渺便越畅快,装傻充愣道:“我没明白,你是那什么?”

周念南没再着她的道,从路边折截梅花枝,曲指一弹,花瓣便簌簌飞她脸。

冷香轻柔扑面,谢渺用袖掸掸脸,没气地道:“你真是无聊!有事说事,别耽误我赏雪。”

闹一番,有些话反而说出口。周念南正正『色』道:“我母亲说,定远侯府此次逃一劫,多亏有你的无心提。”

谢渺反应平静,“哦。”

周念南讶异:“你不,定远侯府出何事?”

谢渺道:“京里早就传遍,我当然知道。”

她时刻注意定远侯府的消息,得知言官折弹劾并未如愿后,既惊喜又振奋。哪怕程不易,但此事证明,在她的干涉下,前世悲剧可以被改。

她的循循努力得肯定,茫茫前路拨开『迷』雾,顿觉人生光明。

我佛果然慈悲!

周念南踌躇几许,道:“当日你为何隐瞒与我母亲的谈话内容?你若说,我便不会误解你。”

谢渺深深看他一眼:是吗?

周念南刻意忽视那日吵架的缘由,欲盖弥彰地嚷嚷:“都怪你,言辞含糊,惹人误会。”

“是,你说的对,怪我。”谢渺扭头便走,懒得跟他多话,“我要去赏雪,三公慢走。”

周念南亦步亦趋地跟,“你是无心之言,帮我定远侯府却不假,你有什么愿望?在能力范围之内,我都能满足你。”

这是要回谢礼。

谢渺深感无奈,她做这些并非为得感谢或回报,但说又怎样,他反正不信。

她转念一想,道:“不如这样,三公跟我详细说说,那日底生何事。”

*

爆竹声声守岁前,今宵辞旧贺新。

银装素裹,风回大地,不论旧坏,都被轻描淡地翻篇章。

完,京中的各个衙门要等初七才正式恢复,崔慕礼得几天假期,在房里拓印古画,正拓兴处,管家敲门送来一本册。

“公,这是前个月您生辰时收的礼单,您有空看一眼,没题的话我便收进库房。”

崔慕礼搁下笔,摘去手套,接松枝递来的湿布,仔细擦净双手,这才翻看起册。

修指轻划纸张,面记载着旁人送来的礼品,均是投他所:珍稀的古玩字画、残局棋谱,千金难求的歙州李墨、徽州砚台,番邦来的玛瑙水晶盏、白地绿彩花式洗。其余的还有珍惜『药』材,二十红参、天山雪莲,足有巴掌大的野生灵芝……

在行行精心准备的礼品中,独有一样显得分外扎眼。

崔慕礼凝眸,指尖停在那处,念道:“墨玉嵌石三多如意仗。”

《事物异录》有言:如意者,古之抓丈也。

——俗称痒痒挠。

崔慕礼往后看,见一个意外又不意外的字。

谢渺。

意外的是,往她送得东西虽非罕见,均由她亲手所出,香囊、腰带、络……他从未戴,她也一如既往地坚持送。

不意外的是,她已『性』大变,送礼敷衍也在理之中。

只不她送个如意仗,莫非是希望他在读字,背有不适时,随手拿来挠两下?

松枝见他久未翻页,凑头来,看清字后哂笑,“这种墨玉嵌石三多如意仗,地摊一抓一大把,三两银便能买,表小姐出手可真是‘大方至极’……”

他一时忘形,待对崔慕礼的深眸,忽觉喉咙一紧。

“公、公……”

“松枝。”崔慕礼神『色』平和,难辩喜怒,“明日起,你无需再明岚苑当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