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幕降临,黄河上的星空闪着璀璨的光芒,如一支支燕羽箭闪着锋亮的箭尖,零零星星地汇成一条明亮的指引大道。

家国当立,贼心当休!

慕容德率一万五千骑趁夜而出,越出桓温之后,赶往石门。

石门袁真后营

慕容德行军至晋军后方,欲夜攻其营,但仰头一望,只见袁真大营建两米高,壁垒坚实,每营各设两个哨口,每个哨口之间互为呼应,哨所上有四人分守东南西北四方。若不能在同时将这些哨兵部一击致命,就会很快惊动晋军,陷入敌方的猛烈射杀之中。如此易守难攻,看来袁真是做了长久战的打算了。

观其势,要想取胜,唯有待明日石门会战了。

翌日,旭日未升,白月如钩映于长空,早起的风忽带着一丝初秋的寒意,今年的秋天似乎比以往要来得早得多。

袁真早已列兵城下,他已知慕容德来援,今日特率本部一万人马来攻石门。他心里也很清楚,如果开凿不通石门,那桓温降罪不说,五万晋军将士都会陷入危急之中。

所以,明知对方是燕大将慕容德,且兵马两倍于他,他也得硬着头皮来攻,耽误不得。

慕容德身高八尺七寸,立于坚城之上,一往无前的目光锐不可当,只见他额心有日角偃月重文,似是天上月神镌刻的印记,一眼望去,让人不禁心生敬畏,生有异相,天命所归。

他心中对此战虽有七成把握,却未先派兵出城速战,而是高声劝降道,“袁真,尔乃帅才,岂可屈居桓温之下?”

“不必出言相激,吾不会中汝圈套!”袁真凛然言道。

慕容德哪里是轻易会放弃的人,就算不成功,也要让袁真的心里对桓温生根刺不可。

“吾兄敬汝忠义,特有招降之心。”

谁知袁真再次一口拒绝道,“吾乃晋将,岂可降燕?”

“桓温狼子野心,排除异己,无所不用其极,殷浩之鉴,汝可忘之?汝与之日久,恐有性命之忧。”

这一句话,却真正说到了袁真的心里。重臣如殷浩,识度清远,只因与桓温政见抗衡,惨遭贬黜,郁郁而终。这东晋现在的兵马,除了他和徐兖二州刺史郗愔的部下,已尽归温之手。如今郗愔称年老,已将兵马由温统领,只剩他的部下,何以独撑?他仅有的兵马,怕是迟早也会被桓温兼并啊!想司马氏的东晋,如今是桓温一人说了算啊,其权早已凌驾于天子之上,若是让他再掌管所有州郡的兵马,怕是王谢二族也拦不住他的不臣之心啊!奈何他心有悲愤,却无力而为啊!

“吾宁战死,不可降汝!”袁真虽心有动摇,但临阵倒戈,恐背千古骂名。想他袁家一门忠烈,万不能将英名葬于他这一辈。

慕容德见袁真心意已决,也不急不恼,反而为日后下了一步大棋,只听他为袁真特意留了一条后路道,“今日若难免一战,吾胜,放汝归去。袁将军,世事难料,日后说不定你就会更转心意了。”

“胜负未可知矣!”

只听战鼓擂动,雄壮如天地之哼叹,袁真率先领三千甲士猛烈攻城,而慕容德是个极其谨慎周密之人,他闭城不出,命弓弩手严防死守。一时情形相当惨烈,燕军兵多箭足,阻挡着晋军的攻势,然而袁真之军也不乏众多勇猛之辈,不时有三五晋军攀梯上城,但还未站稳便被燕军数剑砍死,扔下城去。

待晋军战疲,死伤估约四分之一,慕容德此时才率一万五千骑出城冲杀,令剩余石门守军严守城墙。慕容德现在的一万五千骑是吴王慕容垂的精锐,更是整个大燕铁骑的精锐,他们一路所向披靡,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晋军的阵型冲杀溃退,晋军俨然大败。

慕容德与袁真交手,好几次可取其性命,却放其逃之,一如开战之言。小胜与大胜,他把握得恰当好处。东晋琅琊王氏、陈郡谢氏皆世家大族,二族联手都不敌桓温之权,袁真的兵马可以算得上是东晋军事内部制衡桓温的最后力量,与其在此时取袁真性命,倒不如留其虎豹相争,东晋自会上下分裂,渐入衰败。到时坐享渔人之利的,方乃大燕。

尘飞扬,袁真率部溃逃而走,慕容德勒缰止马,且望朗朗苍穹,日光初起,清风载凯旋之明光,睢水奏胜利之咏唱,颂我燕国大好河山!

他知道,袁真石门这一败,就已经注定桓温败了!剩下的,只是让他怎么败得更惨烈一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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枋头晋营

桓温早早地便坐在案前研究着地形,他今日也不知怎么了,总觉胸口发闷,心中不安隐隐难言。

“臣亦赞同桓冲之言,趁粮足,急退为上。”

“嘉宾啊,我这一退,岂不是就向慕容垂认输啊!”

“成大事者不念微小胜败,且观长远,望丞相斟酌利害!”

“袁真还在开凿石门,若是可以连通睢水与黄河,我军的漕运问题便迎刃而解,这个时候,我岂能提前放弃?”

“吾与慕容垂,尚未分高下;吾九锡之愿,尚未得偿。吾,此时不能退。”

郗超长长叹了一口气,他其实已经猜到了桓温的决定。现在的丞相,望着近在咫尺的功勋和荣耀,纵有万千阻碍,他也会逆行而上,不论成败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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