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军大胜,慕容垂准备班师回朝,在临走之前,他偷偷见了一个人。

“胜了?”段思躺在草堆里,一见慕容垂,微微抬头,淡淡发问。

好像问与不问,那答案,都了然于心。

他阿六敦出兵,岂有不胜之理?

慕容垂点了点头,将好酒好菜,一一亲自摆在了他的面前。

“多吃点吧,吃饱了才有力气离开。”

段思一愣,“你要放我走?”

“我是主帅,你是敌将,我放不了你。”

慕容垂顿了顿道,“但你自己可以走。”

段思听明白了慕容垂的意思,拿起酒壶,仰头便灌,一声豪爽,“到底还是我认识的阿六敦啊!”

饮罢,他骂道,“狗皇帝的老子杀了我大哥,狗皇帝的老娘害死了昭妹,吾降东晋,为其向导,狗皇帝岂能放过我?吾倒愿意回邺城领死,好让汝看清楚,在为何等人效忠。”

“他们杀了大哥,杀了阿妹,汝岂可忍乎?”

那些血仇,就像是汹涌怒吼的河水,一遍一遍地,冲刷在他冰冷的心上,除了石化的恨与怨,他别无他想。

慕容垂接过段思的酒壶,闭眼痛苦一饮,那记忆最深处的伤疤,再一次被无情地撕开,痛一如当年。

看得出慕容垂的痛苦,他知道,杀妻之仇,在慕容垂的心里,始终是一个过不去的坎!

他身子一下坐正,压低了声音,一本正经地怂恿道,“想汝德高望重,猛将如云,燕国上下无不尊汝为王,汝何必屈居人下,任人鱼肉啊!”

慕容垂一听,把酒壶往地上重重一放,起身欲走。

“汝莫劝,应知吾心。”

不管燕廷待他如何,他始终守护的,是整个燕国的天下!他不能让一丝一毫的动乱,毁了父兄几代人的基业,他慕容垂,做不到!

“阿六敦!你还在为他们拼命,真是愚不可及!桓温没打来的时候,有你慕容垂掌兵的机会吗!”

段思见慕容垂要走,当即站了起来,他多希望自己可以骂醒他。

“你还不明白吗!他们能杀了你的妻子,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,迟早将你除去!想你慕容垂英明一世,这儿简单的现实你看不清吗!”

慕容垂闭上了眼,深深吸了一口气,他心中仍有那么一丝的希望,愿陛下为明君,可辨忠奸,那他慕容垂,便死而无憾了。

“除非吾死,莫反也。”

昭儿,吾负了你,你为吾死,可吾这一生,注定要为大燕死!

慕容垂心意早决,不愿再听段思怂恿。

“明日行至漳河,你见机逃跑,军队那边我会打点,漳河南边给你备好了船,船上有足够的盘缠,你上船便走,不要再回东晋,也不要再回邺城。”

“放下你的仇恨,就隐姓埋名做个寻常人吧,莫要再为人所用,为他人征战。”

慕容垂说完,提步便走。

“你慕容垂要为燕室死,你不怕死,那令儿呢?”

段思知道慕容垂的性子,趁他未走,急着说道。

慕容垂猛地一愣,他心中突然狠狠一痛,这是他从未想也不敢想的害怕。

“若是他们杀了令儿呢?”

“他是你的命,对吗?”

“你就不怕吗?”

一听到慕容令的名字,慕容垂着实一怔,他这个儿子,是上天赐给大燕的神将,也是上天赐给吴王府的一把利剑,更是他慕容垂此生希冀的部!

任你生前是多么叱咤疆场的将帅,任你生前有多少盖世的功勋,不管你是名将还是权臣,当你年近半百的时候,最忧心的,莫过于,后继之人。

慕容垂算是幸运的,他有一个器识沈远骁勇刚毅的儿子,且是他的长子,慕容令,这是他后半生,最欣慰的事情。

这么些年,不管他多么不受燕廷待见,但他总是不敢往那一方面想去,若他慕容垂有一日被降罪,整个吴王府,哪有不受牵连之理?

他的儿子,他的令儿,该怎么办?

“我会保护他的,令儿聪慧骁勇,也可以自己保护自己。”

慕容垂虽然这样说,但是他的心里,在这一刻,却突然有一刹那从未有过的慌乱。

段思没有说错,慕容令是他的命,如果令儿出了事,他慕容垂对大燕的心,可能就真的死了。

因为那是他慕容垂这后半辈子,最看重最珍惜的人!

段思知道,慕容令在他心中的重量,那可能是唯一超过他至死对燕室愚忠的宝贝!

“汝可曾听过,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!”

听着段思说的每一个字,慕容垂只觉胸口气闷难当,他赶紧大步往外走去。

“阿六敦,吾段思今日听你的,吾走,隐姓埋名,不问天下事。”

“但若有一日,你阿六敦振臂一呼,吾段思,愿提矛跨马,再为汝征战。”

“但愿那一天,不会太久。”

漳河

秋高气爽,云淡风轻,燕军各个满面笑容,步履轻快,往都城邺凯旋而去。

与他们不同,慕容垂父子,显得有几分心事重重。

眼见就要快到漳河了,慕容垂知道,他该给段思制造机会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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