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位请用。”

文昌普待二人入座后,便将早叫人备好的茶依次放在了人跟前。

“多谢文大人。”

三人皆缓了一口气,便不再耽搁,尽早入了正题。

李桐见一室房门紧闭,只坐了他们三个,又看文昌普端坐在书案前,亲自拿了纸笔,想来是事关重大,不欲假手他人,便知大理寺是万分重视这案子,心里的滋味一时说不明白。

文昌普先是请李桐将昨日的经历从头到尾细细讲清,接着便问他,“李二公子是否看清了那歹人的相貌?”

这显然是极要紧的一件事,可惜李桐摇了摇头。

“不曾看清,那人脸上覆着面巾,且雨势太大,我同他争斗了不过片刻,双目被雨水砸得睁不开,只大概看出他比我矮一些,胖一些。”

文昌普边听边动了动手腕,在纸上做着记录。

“虽说挡住了半张脸,但想来公子应瞧得出他的年纪?或是依据他的行为姿势等,公子作何想?”

“我觉得此人不算年轻,大约四十上下。”

文昌普追问道,“公子为何有此猜测?”

李桐下意识蹙了蹙眉,答道,“昨日雨虽大,嘈杂不堪,我又看不清那人,但我和他离得很近,总还是听到他的一些声音,他力气很大,动作也迅速,但喘得有些厉害,不像是年轻力壮之人,且他的嗓音听来含糊不清,瓮声瓮气的,应当是有些年纪了——不过,或许是他忍着不发出声音,不欲暴露自己罢了。”

梅韩漳却忽然道,“可他既是决心要杀公子,即便被公子听见他的声音又如何。莫非是公子认得他的声音,所以他就算要取公子性命,也不能让公子认出他来?”

李桐否认道,“不会的,若是我认识的人,我定然看得出来,不过是捂了张面巾罢了,还不至于什么都察觉不了。”

文昌普像是忽然想到什么,便问,“公子不是说,在昏迷前曾听到那两个歹人在商量些什么,那另一人的声音听起来又是如何?”

李桐抿了抿唇,尽力还原昨日的记忆。

想了片刻,他谨慎答道,“若从声音来辨别,应当是三十左右。”

文昌普又记下了什么,梅韩漳却忽然发问,“公子听见他们二人的对话,那么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说了话,还是只有那年轻的一个一直在说。”

李桐、文昌普二人都扭头瞧他,不解他是何意。

李桐想了想,道,“若我没有记错,只有他一人在说话,他失手杀了谢姑娘,知道事情已一发不可收拾了,怕事情败露,便不敢再多杀一人,而只想着赶紧逃命,他们二人这才放过我。”

梅韩漳点了点头,不语。

文昌普便问,“梅大人可有什么思绪?”

梅韩漳道,“谈不上思绪,只是有一点猜想罢了——或许要杀公子的这一个,是喉咙受过伤,或是不能说话?”

他看了看李桐,接着道,“公子说他嗓音含混不清,我曾有一部下,同北颉人交战时不慎被箭擦过喉咙,养好伤后,每每想要说话时便觉得像是被人扼住脖子,想要发声却发不出来,堵在喉咙深处,因此只能出气,这样听起来,的确是瓮声瓮气。”

李桐看向他,不由细想昨日的情景,回忆那人喉咙处不甚清明的喘息声,可惜他实在无法断定梅韩漳所言是否正确。

“抱歉,我记不太清了。”李桐面露歉意。

梅韩漳摇了摇头,“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,未免有些草率,实则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文昌普性情严谨,因觉梅韩漳所言不失为一种可能,于是便在纸上空白处写下一个“哑”字,且又在其后做了一笔标记。

接着他又问,“公子可还记得什么细节,或是特殊之事、古怪之事?”

李桐便又回忆了一遍,文梅二人皆静坐不语,不敢打断人的思绪。

忽然,李桐坐直了身子,脱口而出道,“是!我想起来一件事!”

“要杀我的那人,他的左手很奇怪!我记得,他是右手拿刀朝我刺过来的,但刀没入了我脑后的树干,接着他将刀锋一转,朝着我的脖子压下来,我双手反抗,那人见我力气不小,便改为两手握刀柄;那时雨下得很大,我又比那人高一些,只好仰着头想要离那刀刃远一点,因此只来得及瞥了他的左手一眼,但他左手的四根手指都很短,甚至握不住刀柄,只能用掌心夹住它便向我压过来。”

他下意识抬起手抚了抚颈侧,“看见他的手,我立时觉得奇怪,只是情形危急,来不及多想,便将这事抛之脑后了——简直忘得一干二净,直到此刻才又想起来。”说着,他松了口气,总算觉得帮了些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