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醒来已经过去两日了。

秋岚缓慢地睁开眼,发现自己正躺在二楼房间的大床上,平日伺候他的翠萍跪坐在旁边为他换药包扎,瞧见他醒了,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,端了杯水过来喂他喝完,又比划着问他饿不饿,厨房里有做好的饭菜,热一下就能吃。

她是个哑巴,原先待在柴房里干些粗活儿,没少遭欺负。有一回因为太饿偷了个馒头吃,被管事的抓到,打得险些断了气。幸好秋岚经过拦下来了,她才捡回半条命,之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着,十分忠心。

秋岚被关在地窖那几日也是她去送的饭,还悄悄带了些伤药进去给秋岚涂,否则他身上这些伤口早都溃烂发炎了,哪还能撑到被人放出来。

“去吧。”秋岚嗓音微哑,“别惊动老爷。”

翠萍闻言回过身,又咿咿呀呀地比划了一阵,告诉他老爷病重住院了,几位姨太太也都去了医院陪着,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在。

“老爷……住院了?”

秋岚微微一愣,正想问翠萍那是谁把他放出来的,记忆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。

他依稀记得那日有人闯进地窖里,不顾他的挣扎和求饶,狠狠要了他一回,结束后帮他解开布条和绳索,又脱下外套裹着他抱出地窖,将他送回房间安置好,还请了霍家的私人医生来为他检查身体。

翠萍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,双手比划着说:老爷把你关起来不久就入院了,下人们都忙昏了头,我去问管家能不能先放你出来,管家也没给准话,直到前日大少爷带人回宅子拿东西,才将你救了出来。

秋岚失神地望着她,眼里尽是破碎的光。

霍老爷膝下唯有一子,如今执掌燕北地区军权的总司令,名为霍庭舟。

怎会是他。

怎会……

他侧过脸埋进枕头里,掩在被褥下的手也紧紧抓着床单,良久才克制住自己不再颤抖,轻声让翠萍下楼去端饭菜。

翠萍有些担忧,但眼下还是先吃东西要紧,便没多问,快步离开了房间。

待她端着饭菜回来时,秋岚已经恢复成往常的模样了,由着她扶自己坐起来,靠在床头慢慢地吃。

刚热过的饭菜还很香,可惜饿太久的人实在没什么胃口,秋岚只吃下一半就饱了,搁下碗筷擦了擦嘴,又叫翠萍备些热水来,他想洗个澡。

霍家大宅建得极奢华,除了一楼公用的卫浴之外,二楼每间卧房里都配备了浴室,翠萍动作很麻利,来回几趟就往浴缸里灌满了热水,抱着木桶边喘气边催秋岚去洗。

秋岚没让她在旁伺候,独自进了浴室,关上门才开始脱衣服。

莹白如玉的身躯被热水蒸得微微泛粉,曾经留在那上面的痕迹已经消散干净了,只有胸前的两处仍红得艳丽。秋岚扶着浴缸边沿往下沉,晃荡的水波逐渐没过锁骨,却无法消减那两枚清透小巧的玉环坠着乳尖的酸麻刺痒。

比起当初被迫穿进去的尖锐痛感,此后绵延不绝的折磨才更为痛苦。

这是他最屈辱难堪的标记,是霍老爷亲手为他扣上的枷锁,将他所有自尊与脸面都揉碎了,如同烂泥一样踩在床底下。

他原是京城红极一时的花旦,后来却成了霍老爷的五姨太。

在外遭人耻笑,在内受尽白眼。

他被困在这座巨大的牢笼里,行尸走肉地活着,唯一的盼头不过是再见那人一面。

谁知……竟会是霍庭舟。

谁知竟会在这般境遇下再见,还是以那种见不得人的方式。

秋岚无望地闭起眼,慢慢沉入浓黑与窒息交织的水里,任由自己被淹没。

就这样死去好像也不错。

他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