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图将伤腿挪到阳光能照射的地方,叹口气道:我想我娘和我爹了,他们以为我死了,一定很伤心难过。还有我妹妹,她一定快哭死了。你呢?想不想你娘和你爹?

吉星河愣了一下,他扯过野草将手擦干净,大脑里却浮出父亲吉日嘎朗的身影。父亲待他很好很好。好到什么程度呢?

他上头有个哥哥吉日根。大尚朝有亲弓矢习武备之风。父亲让他和哥哥每天除了学功课之外,要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到骑射上去,说这是吉家的看家本领,千万不能丢掉。

父亲每天都要察看他们哥俩功课和骑射情况。若哥哥做得不好,没说的,马没骑好去骑一百遍,箭没射好去拉弓一百回,总之父亲对哥哥的要求是严格得要命。

而他呢?父亲也跟要求他哥那般来严格要求他。可父亲会随在他身边,教他掌握缰绳的诀窍,或是手把着手让他体会弓箭上牛腱制成弦的张弛程度

大家都说吉日嘎朗对他的看重程度明显甚于哥哥吉日根。吉星河也这样认为。可吉家是乌库图的头领,乌库图部落里家家都看重长子。按照部落里的规矩,头领这一位置是要传于吉日根的。

先帝刚继位时,乌库图就归顺了大尚朝。吉家颇得先帝看重,吉星河的祖父亲得先帝赐予爵位,以及金银玉器和大片良田。吉星河长到三岁那年,他们家从乌库图草原搬去了京城。虽说他们的生活习俗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,可看重长子反而得到加强。

然而吉日嘎朗依旧很重视吉星河,这一点在吉家上下都得到共识。

不过,吉星河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觉。如果硬要细究的话,那就是父亲待他其实有些客气。比方说,吉日根骑着马偷跑出去玩,父亲会拿着马鞭子训斥他抽他,抽得他嗷嗷大叫求饶。他也偷跑过,父亲把他捉回来后,没有训斥,也没有抽他,而是好言好语给他讲道理

在吉星河的记忆里,父亲从未训斥过他这个次子。

也许是自己犯贱吧,吉星河每每想到这些,嘴角都带着苦涩的笑。

嗨,问你呢!你想你爹娘吗?巴图腿受伤了,但不妨碍他掷了石头子过来,准确地打到在火上炙烤的野雉。

吉星河微微叹气,想。想又能怎么样?我在这里已经七天了,我爹肯定要来找我。可这个地方,他抬头看看四周的环境,他们能寻来的可能性很小。

是啊。这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,难不成咱们就要困死在这里?巴图揪过身边一株草,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又苦得吐出来。咱们还是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吧。

要走也得等你腿好才成,否则走不远。吉星河瞟了他一眼。

巴图将身子往前挪了一下,脸上有向往的神情,到时候我的腿好了,你的胳膊也好了,咱们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。

吉星河抬头看看蓝得不真实的天空,悠悠道:到时候再说吧。

巴图不知对方怎么会有那个不捉急的劲儿,他咂了两下嘴,我娘烧的奶茶特别好喝,这辈子也不知能不能还能喝到。你娘呢?你最喜欢吃她做的什么?

吉星河眼里出现片刻的茫然。吉家家里有分工明确的一群仆人,在他的记忆里,额娘吉夫人好像从来没有下过厨房。他摇摇头,我额娘没烧过奶茶。

巴图愣了一下,忙道:那下回你来我家,我娘烧茶给你喝!

吉星河将薄薄的唇抿得很紧,把架子上的野雉翻了个儿继续烤。

他也是偶然从下人口中得知,他的父亲吉日嘎朗年轻的时候随祖父立过战功,得到刚登基不久的德正皇帝奖赏,成为乌库图部落的新贵。吉夫人索绰罗氏是满族贵族之女,与乌库图部落的新贵也算是门当户对。

虽说吉日嘎朗的爵位不是那么显赫,但德正皇帝显然对他是另眼相看。但凡遇到乌库图、狄萨、西夷等部落之间的事情,万岁爷在御前都要亲自听取他的意见。

万岁爷如此倚重,吉日嘎朗的前途自是不可限量。索络罗氏从小受到很好的教育,端庄大方,贤良淑德,宅子里上上下下对她的品行都称道不已。

吉星河对母亲也异常敬重,如果硬要挑毛病的话,吉星河就觉得母亲待自己有种疏离感。且不说妹妹吉日娜,小姑娘撒起娇来爱在母亲怀里滚几滚,虽被母亲轻斥,但来自母亲的那份宠爱满溢出来。

吉星河虽羡慕妹妹,但吉家对男儿的要求很严。吉星河和哥哥别说跟母亲撒娇了,就连叫苦都不被允许。男孩子就得坚强勇敢,顶天立地。

可有一天,他和哥哥在外头练习骑马。他俩跨下的两匹马都是新买来的,性子烈,把他们没少从背上掀下来。

训练结束之后,他和哥哥一道回宅子里向母亲请安。吉星河发现自己的箭袋拉到马背上,他回头取了,兴冲冲地往母亲屋子里走去。窗子半开着,他一眼就看见哥哥坐在母亲身边,母亲慈爱地拍着哥哥的肩膀,看样子她在说安慰和夸奖的话。

进门时他和出门的哥哥擦肩而过。他也如哥哥那般坐在母亲身边。母亲让身边的婢女给他倒茶,然后面带淡淡的微笑问他练习情况,叫他要注意安全

从母亲屋子出来时,他耷拉着脑袋。从这一天起,他便知道母亲待他与哥哥不同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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