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一碗奶舔见了底,云乘才回过神,自己居然喝了一整碗不知道有没有加什么奇怪东西的液体。

但是……浑身伤痕的小狐狸低头看着碗,碗底已经被他舔得干干净净,却还能闻到上面残留的香甜气味。他的大耳朵不争气地耷拉了下来,心想:这个人类给的东西,真的很好喝。

狐从来没有喝过,这是什么?又香又甜的,人类世界还有这种好东西?难怪总是听见其他同族往外面跑。就是他一个狐孤家寡狐的,没有人给他撑腰,他是从来没想过要下山的。

还在入神地想着,云乘忽然感觉有什么碰了碰他的耳朵。

他的耳朵顿时僵硬了起来,悄悄往上一瞟,发现人类男性伸手摸着他的耳朵,还得寸进尺地揉他耳朵内侧,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遍。

云乘头皮发麻,仅剩一条的尾巴炸成巨大的一条,像松鼠的尾巴一样,耳朵也不断地抖着想要挣开男人的手。就算再害怕,他的耳朵长得再丑,耳朵可是狐狸的尊严,是能随随便便碰的吗?!

“嗷!”云乘奶凶奶凶地瞪着胆大包天的男人,龇出自己锐利的尖齿,凶狠得很。不准!再动!狐的耳朵了!

然后男人轻飘飘地一瞥,他的尾巴瞬间就耷拉下来了,眼里又冒出泪花,只有牙还在坚强地露着恐吓对手,然不知自己的主人怂成这样。

狐……狐好怕……

云乘克制不住地“嘤”了一声。

“啧。”男人忽然起身,身型相对云乘现在原形只能趴着的时候格外高大,居高临下的,让云乘的耳朵伏得更低了。

好可怕的人类……

不会去拿刀来剥狐皮了吧!?

云乘又炸了起来,扑腾着想要站起来找个角落躲着,四肢却很无力,根本支撑不了他的行动,浑身上下更是一阵剧痛,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窜来窜去,每一寸肌肉都刺痒刺痒的,他的眼泪根本关不住,大滴大滴地滚了下来,很快就把眼前的毛毯浸湿了一小块。

糟了,要是被那个人类看到……

脑海里刚闪过这个想法,他的耳朵就抖了抖,听见男人的脚步声往他这个方向走来。

他猛地一扎,本来想用狐爪爪把水渍遮住,但四肢无力气,好似被什么束缚着,他直接一个脸扑,鼻子狠狠地磕了一下。虽然有足够厚而柔软的毛毯垫着,他还是磕得眼前一黑,鼻子泛酸,本来就掉个不停的泪水更止不住了,糊得满脸都湿漉漉的。

男人手里拿着一瓶旺仔牛奶,看着眼前犯蠢的小狐狸,默了默。刚刚小狐狸是怎么用脸着地把自己弄哭的,他可看得一清二楚。而且小狐狸似乎觉得丢人还是怎么,也不起来,就以脸着地的姿势在那里愣着。

他也不急着走过去,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小狐狸以头抢地的姿势,发给医生朋友:它这样是智障了吗?

那便很快回复过来:雪狐喜欢往雪里扑到雪下抓小型动物,这应该是饿了,喂它点牛奶,过两个小时可以给点肉吃。

男人恍然大悟,收起手机,走到僵硬的小狐狸身旁蹲下,然后开了旺仔牛奶,放到刚被小狐狸舔干净的碗里。

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两只贴在脑门上几乎消失不见的狐耳又蹦了起来,机灵地转向的方向,湿漉漉的鼻子也一抽一抽的。四只被绷带缠住的小爪爪不停扑腾,就是起不来。

男人看了一会儿,才捏着小狐狸的后颈,给它提起来,放到碗边。

云乘马上埋头大喝起来,哪怕刚刚才喝过一份,现在仍然舔得欢实。比普通狐狸要大得多的耳朵也快乐地直直立着,晃眼一看还以为是只小兔崽。

男人看它舔得很入神,伸手碰了碰小狐狸的耳朵。

刚刚还奶凶奶凶的小狐狸正埋头苦喝奶,根本没注意他的动作,那对耳朵还柔顺地伏在他的手上,像是很满意他的抚摸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,浑身上下写满了:摸我。

云乘把奶喝完了,都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在自己进食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,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,耳朵要酥麻酥麻的,舒服死了。

他打了个哈欠,眼睛微微眯起,原本稍圆的眼睛一眯,就成了正统的狐狸眼,眼角还泛着湿润的泪光,撩人得很。他看了一眼给它喝这么好喝的白水的人类,心里的警惕已经去了小半……就是狐自己的母亲,也因为狐长得和别的狐不一样——大耳朵、圆眼睛还有一身的白毛,刚满月能走动的时候就把狐扔了,狐怎么活下来的,至今狐自己都还觉得是个奇迹。

现在狐年龄这么大了,眼前这个陌生的人类还给好吃的,简直是滥好人。

云乘想到这里,朝人类露出一个笑来。

可能是狐自己搞错了,万一这个人类不是穷凶极恶那种,只是有点不好,老想摸狐的耳朵的呢?

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人类的脸阴沉了下来。

……狐……狐害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