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果委屈了,朝吴瑕打起手语。

——这只弹球是小时候,你给我抽奖抽中的,一次就抽到了一等奖!

在王果还在上小学的时候,有那么一阵子,学校附近的杂货店流行起了一种刮卡抽奖,付两元抽一次,换取刮卡一张,奖品明明白白地挂在墙上——由大至小,满满一墙的水晶弹球。

每只弹球都有一个特定编号,1号最大,100号最小,直径相差约有十倍。

最大的1号弹球是所有小孩竞相追逐的心头好,既大又亮,代表着无上的荣耀和幸运,仿佛得它就如加冕,自此就能荣登孩子王的宝座。

实际上,1号弹球早已明码标价,单价五十元,付钱即可拿走。可碍于小学生的零用钱都十分有限,经济能力仅能负担两元一次的抽奖,且用买的显得没水平、不厚道,故而孩子们都约定俗成,只抽不买。

那时的小王果也渴望得到1号弹球,他攒下了本就不多的零用钱,去杂货店试过几次手气,可惜屡战屡败,刮出的号码一直稳定在90至100区间内,兑换来的弹球个头儿迷你,乍一看,跟玻璃珠似的。

终于,在某个放学后的傍晚,王果把哥哥吴瑕请来了。

小吴瑕付了两块钱后,在刮卡盒里摸索了好一阵,就是不决定到底要抽哪一张。杂货店的老板娘不耐烦地催促着,小吴瑕却冲她甜甜一笑:“阿姨别急,我还要再感应一下呢。”

老板娘笑骂了一声“小赤佬”,问他难不成还有透视眼。

小吴瑕不急不恼,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,历经了一番所谓的感应,总算选定了一张刮卡,并亲手递到了小王果的手里,示意弟弟自己来刮。

见证奇迹的时刻就这样突然来临了,当小王果将信将疑地刮开刮卡,一个大大的数字“1”竟真的出现在了他眼前。

标记为1的刮卡,对应号码为1的弹球。

小王果乐坏了,他面朝夕阳,举起那只晶莹剔透的1号弹球,看了又看,摸了又摸,仿佛无所不能的哥哥赐予他的是一颗小小的星球,一个崭新的世界。

事隔十多年,原先的那只幸运弹球早已不知所踪。王果打着手语,向吴瑕解释,说他上北京参加手工比赛期间,在一间小店里找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弹球,就立刻买了下来,这几天一直放在兜里把玩,没想到却因此导致了今晚的意外。

“小傻瓜。”吴瑕叹了口气,“那只1号弹球哪有那么难抽中啊?”

王果看着吴瑕的口型,脸上顿时浮起了疑惑的神色。

吴瑕无奈,只得揭秘了当初的手法:“你还记不记得那间杂货店是东西走向的,东面墙上挂了一面镜子,咱们去时正好是傍晚,西晒最严重的时候。”

王果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,看着吴瑕继续说下去:“阳光被镜子折射后,照在刮卡盒里,只要稍微调整一下角度,就能看见底下的号码了。”

吴瑕本是娓娓道来,王果却听得目瞪口呆,半晌才回过神来,伸手在面前空抓了一把,跟着指尖聚拢,朝前晃了几圈,翻译出来,大意是一句吐槽——你个狡猾的小狐狸!

吴瑕被逗笑了,双手比成一对兔耳的形状:“我要是狐狸,那你是什么?小兔崽子么?”

王果也笑了起来,他想起了聂冰,又对吴瑕打起手语:那个叔叔对哥哥你真好。

“他刁难我的时候,你都没看见罢了。”吴瑕笑说。

王果接着又问:他是不是你剪报上的那个人?那个有名的刑侦专家?

眼看对面的吴瑕点了一下头,王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:那他会帮我们找到失踪的那些人吗?找到真正的犯人么?

“我会请他帮忙的,但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吴瑕直视着王果的眼睛,“他一定能为我们查明真相,只有他才可以。”

夜深人静,月勾墨漫天。

王果的卧室已熄灯黑,吴瑕的书房仍透出亮光。后者这时正坐在电脑前利落地敲击键盘,为水族馆一事的网络舆情做着善后收尾。

这起纠纷的最终落点是王果在手机上输入的那一句话——至少她还是一个好妈妈。

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痛让吴瑕停下了面前的工作,他长眉微皱,摁压着一侧的太阳穴,从抽屉深处摸索出了一只微微发黄的弹球,正是当年替王果抽到的那一只。粗略一看,那弹球的直径位置已经被彻底镂空,足以塞入一张小小的纸卷。

吴瑕端详着那只弹球,脑海里闪现的仍是王果写下的那句话。之所以选择原谅,是因为少时渴望,毕竟他和王果就从不曾拥有一个好妈妈……

在吴瑕的印象里,母亲吴曼珍符合了一部分外省市人对黄江女人的想象和诟病,她妖娆、时髦、矫情且虚荣。老天既为这样的女人打开了一扇窗,那势必还要补关上一道门。尽管吴曼珍拥有一副惹人羡妒的美貌皮囊,却偏偏生在了一片鸡飞狗跳的棚户区里。

那里房挨着房,人挤着人,处处腌臜,哪哪拥挤。

最早的时候,邻里之间还要公用一个水龙头,矛盾不断,口角成患。之后在区政府牵头改建下,棚户区里居民的水表是只只分开了,但家家的龙头上又都加了一只上锁的小铁罐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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