撇开姑姑的故事,在王孙季满记忆中,平日他仅在镐京举行祭祀时,才会见到这些巫觋。

他也晓得,春官大宗伯是宗周众巫之首,六官中排位第三,位高权重,但始终还是王官,无论地位或影响,无法与王族公侯相比。

彼时,父亲温和笑道:“小子,汝的老师,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大巫。趁汝离开之前,不妨向他请益,或可解答小子心中疑惑。”

王孙季满脑海里,浮现出老师的身影。

巫礼龙骞,是外大母所派来使者。他从母亲口中得知,老师是盘龙城巫礼氏宗君,巫教苍龙殿大神官,五大神官中最年轻一位。

龙骞老师是外大母爱徒,母亲二师兄,父亲好兄弟,他抵达镐京当晚,父亲便在宫中设宴,热情款待。

宴会结束第三天,母亲带王孙季满去拜师,这是他首次见到这位来自东部的大巫。他向老师行叩拜大礼,重重磕了几个头,对方正襟危坐受之,再起身还礼。

趁着母亲与二师兄交谈,他悄悄打量自己的老师。

大神官年近三旬,身材修长,古铜肤色,五官轮廓分明深邃,极为俊朗。但他未作巫觋打扮,只是头戴玄冠,穿着白底深衣。

“跟我想象的巫觋不一样,反倒像一个气度不凡的公子。”这是王孙季满对老师的第一印象。

“小子,你不仅是巫教之徒,亦是我巫礼氏首徒。”

老师说话十分低沉,带着浓重东部口音,又不像宋国的,王孙季满很熟悉姑姑那一口宋国口音。

“余在镐京逗留两个月,尔后一同返宋。明天起,你必须早上过来学习。”

“老师,成为一名巫觋,小子须作甚?”王孙季满兴致勃勃的问。

“成为一名巫觋?还为时过早。”老师转身至书架前,取出一捆以淡青色丝绸布袋包着的竹简,递给学生。

“今日回去,小子先学习竹简上文字,明天为师再考你。”

“习字?”王孙季满伸手接过竹简打开,内心却嘀咕着,“倒不如直接进入正题,传授我巫术更好。”

他自幼接受六艺教育,精通书法,所写篆文不仅字形秀美,书风谨饬,下笔也从容沉静,得到书法老师一致认可。

他觉得老师让自己习字,无疑多此一举。

“老师,小子……”他打算提出异议,低头瞥一下竹简上文字,不禁露出一脸疑惑。

“老师,这是甚么文字?”王孙季满问。

竹简上所刻非篆文,而是扭曲比划,犹如蚊蝇刻痕,完全认不得的线条。

龙骞老师淡淡道:“这些文字,与你外家有很深渊源……”

王孙季满有些惊讶,连忙问道:“老师,难道是失传已久的殷商古文?”

“正是大邑商所用古字,距今已有千载,为师特意从龟甲卜辞上抄录过来。”

老师有些许感慨道:“商丘原名毫,是成汤建国后首个都城,也是巫教神宫所在。然千载已过,大邑商之都城、神宫等建筑,早已湮灭……”

他顿了顿,续道:“本教文献典籍,历经岁月变迁,大半亡轶。所幸宋国建立初,微子启在废墟上重建神宫,这批用古文记载的龟甲文献,方得以完好保留。”

“可是老师……”王孙季满迟疑一下,“小子不是史官,学习这些古文,对成为巫觋有甚用处?”

他的母族子姓巫姑氏,是成汤子嗣,但对他而言,这些古文也仅限于血缘与历史文化上的意义。

王孙季满所期待者,是学习从姑姑那里听来,巫觋所施展各种神奇巫术。

“甲骨上的古文,是巫觋担任贞人,替大邑商先公先王占卜所记卜辞,亦是打开巫觋大门的一把关键钥匙……”

“老师,我……”

龙骞老师不理学生的异议,自顾自说道:“古文年代久远,笔画古朴,与大邑商末年文字差异甚大,就算镐京史官也未能辨别。”

他顿了一顿,自豪地道:“然我巫礼氏一族,自殷商时专司典藏龟甲卜辞。目下,也仅有包括为师在内,少数资深巫觋能解读,余便传给你……”

见异议无效,王孙季满只能默然无声,心里暗暗叹气。这也意味接下来很长日子,他必须与这些古文打交道。

“唯,小子先告退。”他卷起竹简打算告辞,明日正式习字。

“稍等,”老师将他拦住,“今日时辰还早,不如目下便开始罢!”

“老师,可是……”

接下来两个月,王孙季满每日早晨都去老师住处,学习噩梦般的殷商古文。

“卜辞,指大邑商巫觋占卜后,刻写在牛胛骨、龟甲等兽骨甲壳上的文字。”

待王孙季满熟悉殷商古文后,老师开始训释文字意思,及所记载内容。

或许继承了外家殷商王族血统,他逐渐对古文产生莫名亲切感。加上不时得到老师赞许,学习起来也格外积极。

学习殷商古文半个月后,老师开始传授巫术修炼法。

老师告诉王孙季满,想成为一名巫觋,须拥有上古十二巫族血脉。但拥有巫族血脉,只是成为巫觋的前提。至于能否成为巫觋,取决于此人是否具巫灵根。

尽管六大

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