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砰砰砰!砰砰砰——”

接连不断的拍门声将秋岚猛地唤回神,忽然伸手扣住浴缸边,在濒临窒息的前一刻挣扎着冒出水面,新鲜空气争先恐后涌进胸腔里,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。

门外的人还在咿咿呀呀地叫,秋岚听出那是翠萍的声音,喘顺气之后回了句没事,让她在外边等一会儿,自己马上出来。

换洗衣物都整齐叠放在洗手台边,秋岚起身跨出浴缸,扯了条毛巾擦干身上的水,直接套上长褂便打开门,边擦头发边问翠萍什么事。

翠萍见他没事松了口气,也不急着回答,先去角落柜子里找来电吹风,拉着秋岚到床边坐下,帮他吹干了头发才开始比划:方才医院那边派人来请了,说是老爷想见见你,让你现在就过去一趟。

“怎么不早说?”秋岚皱眉,怕耽搁时间也没看翠萍后面还比划了什么,低头就把长褂脱下来,“给我找套出门的衣服。”

霍老爷要他在外以女装示人,还特地请裁缝为他量身定做了许多不同样式的旗袍,用料和手工都极好,挂满了一整个衣柜。因着是去医院探病的,翠萍便取了一套颜色素净的帮秋岚换上,外罩一件半袖长的白色披肩,系上搭扣,正好将平坦的胸口挡得严严实实,叫人瞧不出他是男是女。

出门前管家递了一盅汤过来,说是老爷每日都要喝的,让五太太顺路带去医院。秋岚点头接过,脚蹬一双矮跟小皮鞋就往院门外停着的轿车走。

他以前唱戏的时候没少穿花盆底,但那高跟儿都是杵在鞋底中间的,不难维持平衡,换成这跟儿在后头的就有些难走了,临到车前还不慎绊了一下,险些将手里提的汤洒了。

“小心。”车里的人扶了他一把,顺势拽他上车后座,“没事吧?”

他声线偏沉,说话时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傲慢与冷漠,与那日听过的并不相似。

秋岚却立刻认了出来,抬头对上那张与记忆中完重合的脸,顿时浑身僵硬,后背紧紧贴在车门上,像是随时准备往外逃的样子。

霍庭舟没给他这个机会,转头便命令司机开车,等车子上路才不疾不徐地收回那只握在他臂弯上的手,扯了扯白色手套的根部,让那些褶皱重新变得平整服帖。

秋岚没有动,依然警惕地望着他,呼吸略微急促。

他今日出门出得急,没来得及上妆,脸色透着一种虚弱的苍白,比报纸上刊登过的海报和剧照要素净许多。不过没有霍庭舟前日抱他离开地窖时那么白,大概是身子恢复了些,唯独那两片微颤的唇仍旧红得水润,让人生出想要亲吻的欲望。

“小妈,汤给我吧。”霍庭舟没什么表情地伸出手,目光却饶有兴味地看着秋岚,“再抖就要洒了。”

秋岚咬着唇不说话,半晌才勉强缓过劲儿来,把暖盅递到霍庭舟手里。

霍庭舟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帮他提着,所以暖盅很快就被他的副官接了过去,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,察觉到两人似乎有事要谈,还贴心地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,以免听见不该听的话。

秋岚因为这块挡板再次紧张起来,搭在膝盖的双手也变得有些冰凉,不自觉攥紧了底下的衣料。

“你很怕我?”霍庭舟扫了眼他在裙摆上抓出的皱褶,又淡淡地移开视线,漫不经心道,“没记错的话,是我把你从地窖里救出来的,对吧。”

秋岚不知该答什么,也不愿回想那件难堪的事,只是低头盯着自己并拢的鞋尖,很久才挤出两个生硬的字:“谢谢。”

然而霍庭舟想听的并不是这句话。

“等会儿去到医院,当着我爹的面,你也要和我这幅样子?”他好心提醒道,“别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……除非你想让他知道地窖里发生的事。”

秋岚猛地抽了口气,声音飘忽地说不要。

他可以不在意自己早已败光的名声,却怕霍老爷知道此事,日后会用更加淫邪的手段来惩罚他。

“那就听话些。”霍庭舟说,“坐过来。”

秋岚不敢违抗,双手撑着椅垫往霍庭舟的方向挪了挪,停在与他相隔半个人距离的地方,霍庭舟没特意转头看,听见轻微的声响才在余光里瞥见秋岚左脚踝那只串着铃铛的银环,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。

幼年时他爹就时常把花楼里的男妓带回家作弄,像这种套在脚踝上的廉价饰物,总能轻易勾起那些他曾在卧房门缝里偷偷窥见过的画面。

下次再做就把这玩意儿摘下来扔了。

霍庭舟暗自想着,脸上便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,看着窗外划过的街景,也没再去管坐在另一边的秋岚。

我查过资料,民国时期确实是有浴缸和电吹风的,不过只有富人家里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