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醒来身边已经没人了,秋岚茫然地望着天花板,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昨晚好像直接睡在了霍庭舟的房里,顿时猛地坐起来,掀被下床,打算在其他人察觉之前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。

不料一开门就撞上了守在外头的翠萍,姑娘脸上可没有半点儿惊讶,怀里还抱着要拿给他换的衣服,显然是听人吩咐过来伺候他起床的。

秋岚咬着下唇,侧身把人让了进门,看那衣服的样式还是他昨天在成衣铺里试过的其中一件,没想到这么快就洗好能穿了,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止不住地泛甜,被翠萍打趣似的笑着看了许久,羞得他耳根子都红透,躲进卫浴关上了门。

幸亏这会儿时间紧,等秋岚洗漱完换好衣服便忘记要羞了,匆匆下楼吃早饭。管家候在旁边给他添粥热饺子,翠萍则跑上跑下,忙着给他收拾出门用的东西。

霍家虽是世代从戎,早年积累下来的祖业却也不少,如今多由旁系子弟管理,发展态势蒸蒸日上,因此财力一直保持在燕京十甲之内。霍老爷生前风流成性,但在吃穿用度上并不算奢侈,除去家里几位姨太太的日常花销外,买过最贵的东西就是停在车库那辆上过红牌的福特小轿车。

霍庭舟平日出门坐的是军区专门给他配的大吉普,因此这辆小轿车在霍老爷去世后便没了用处,连带着司机也险些被辞退回乡,今日终于捞到一份活计,态度殷勤得秋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,抱着包儿坐在后座默默看窗外,一边听司机随口嗑叨,一边想等会儿见到杨先生要说些什么。

可惜打的腹稿没用上,刚进门就被管家带去了后院,让他对着那片开阔的空地吊吊嗓,练满一个小时才许休息。

这是学唱戏的基本功,以前在戏园时每日早晨都要练的,后来跟着霍老爷住进霍家,被姨太太们嫌吵骂得不敢再练了,直到最近才重新捡起来,估计是昨天让杨先生听出了问题,今儿便把他晾在这里好好练。

秋岚点头说知道了,手里的包让管家拿走放着,甩甩袖子就开始唱。

吊嗓讲究外松内紧,不光是喉咙处要用力,身也要运动起来,边走边唱,让自己无论用什么唱腔、唱什么板式,都能保持长久平稳的气息和明亮通畅的声音。

起初杨秋延只吩咐他练一个小时,每隔几日就延长半刻钟,人也不露面,来了就让管家去接待,练够就让他自行离开,直到后来连续吊三个小时嗓都不觉得累了,杨秋延才正式开始给他上课。

以前师傅们教的都是原样照搬,有没有特色无所谓,只要模仿得像就算唱得好。杨秋延对这一套却不以为然,教导秋岚不光要把戏唱好,还要唱出属于自己的风格,让台下的观众被这出戏吸引的同时,也能深深记住藏在妆面下的那个人。

这一教便教了一整年。

直至第二年秋末,杨秋延受邀前往国外演出,经儿子游说后决定留下定居,并以自己的名义为秋岚办了一场演出,当作最后送给他的告别礼。